4.14.2009

好人(2001.09.04发于榕树下)

在西藏那会,我的眼被自己的心所蒙蔽,不愿也不肯去发掘那片世界的美,只记得太阳将死,还把一切事物的外表和内在都渲成金黄时,会很适合想家和家中女孩临别时湿润的眼,每当看着翻滚的青稞浪,我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只是仰天注视着那盘旋着的鹰。
  因为寂寞所以去刻意的寻找说一种方言的朋友。与这些朋友在一起,我们都说了很多,可说些什么,我却几乎都记不住了,只记得其中一人给出的几个有关朋友定义:
  1、朋友,就是即使在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时,和其它的人也常常提起对方的名字;
  2、朋友有如两条平行直线,其中一条和第三条平行,不代表和另一条和第三条也能平行。
  现在这些朋友真的分开了,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虽然我们有时也会提起对方的名字,但要说常常却是不能够的,只是在很奇怪的时候,有一种很想见上一面的感觉。可这几年,就是这样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因为还有新的朋友,所以我们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回忆过去,隐隐觉得老是回忆过去是一种很女里女气的行为。加上也有一些新鲜的、不可预知的未来在等待着我们,所以也都合理的渐渐忘却了那几年属于我们的朋友们。
  那几年里因为同样的日子不断单调和贫乏地重复着,使得我们都不约而同喜欢上了酒这东西。因为它,才使我们可在喝过之后可以有更多的话可以。因为头几年的时间我们把所有能说的故事都说了不止一遍,缺了酒也就少了再说一遍的理由。说不定那天喝高了我们也许还可以找到其它的一些话题,让全部人都多个乐子来开心一番。所以越是到了后来,我们喝酒的次数也越多,可话题却渐少了。
  那次,我们又都聚在一起,因为黄昏时落着雨,百无聊赖又无去处于是提了很多酒,喝到后来,其中一个说起前天晚上被一伙藏族持刀围攻的事。这事本来也常有,无非是藏族吓唬吓唬非同族的人罢了。可那天大家都红了眼,大家谁没有一些对藏族的不良回忆,一人一句就全部同意出去寻个藏族出口恶气,于是一伙人都各自找了件称手的工具,冲了出去,雨后的风是湿的还有些冷,可却也没能浇灭所有人的酒气和火气,悲剧的是那天晚上真的让我们逮到一个找羊的稞儿(这是藏族男性的统称),趁着夜色,我们悄悄的围了上去,没让他跑了。
  他的眼神从莫名其妙到极度的惶恐之间,我们已经打得尽兴的的站在一旁喘息,因为下手虽重,但都心里有底,刻意不打要害处,所以他还醒着,只是一个劲的躺在地上抽搐,正当我们准备散去的时候,来了一个藏族年青女子,见是女的,我们也就没有在意,就围站在那儿,见那女子坐到地上,抱起瘫倒的男子,用手抹去脸上的黄土,叽哩咕噜的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话,可从那女的痛恨但却无奈的眼神里,我有点后悔了,可却仍然无动于衷的站着,后来那女的转过头来朝我们不断重复着:"咕叽,咕叽"。这话我们懂,是求求你们的意思,看着她近乎祈求的表情,我有些于心不忍,便呦喝着他们一同回去了。
  第二天醒来,我依稀记得那女的模样好像有点面熟,搜空脑子一想才记起那是一个常到我们住地洗衣服赚点钱的女人。感觉有点懊恼,怎就如此巧呢。见了昨晚那几个朋友,都在谈着昨晚是如何的痛快,我有些心烦不忍附合着说,便一人回宿舍了。几天后我见到女人来洗衣服,她同样也看见了我,可眼睛却故意躲着。我也就默默走开了。
  之后的日子仍然只是平静而且乏味地重复着,波澜不惊。有一天,我的一个同乡突然跑来对我说,想到天葬台去看看,我说那有什么看的,晦气得紧。不过他却很认真的央着我一同一看看,我想这到是件挺神秘的事,往日也只是听别人说起,没亲眼见过,故也想看看那些天葬师到底是怎么把人切碎、剁了喂老鹰的,于是也就动了心,不过却有些担心,因这些藏族迷信,所以从来不让其它民族的人看的,可同事说也有人去看过的,不也没有什么事吗。我答应,说好过几天爬上去看看,可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那天我们还是去了,天气不错,风高云淡,一路朝着那挂着五彩经幡的天葬台爬去,快到时我们不敢再接近了,便躲在离天葬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背后,用随身携带的望远镜瞄着。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天葬师烧了很多藏香,一会就烟雾缭绕起来。藏香味道很浓烈,还有些刺鼻。太概是引那些乌鸦、老鹰、秃鹫来,又见他立在死人旁,不一会便见他把那人头给割了下来,使劲的剁碎后就和着些青稞面捏成一团团的。这其间,老鹰和秃鹫越来越多,天葬台被围得黑丫丫的,全部捏完后,那天葬帅就把捏好的面团子一一抛抛向老鹰和秃鹫们,一会一个天葬台就乱成一团,鸟儿飞扑着抢成一片。
  我看着实在觉得有些恶心,不想看了,转过身来,看见那同事已经在一旁恶心得直吐口水。我奚落了他两句,便说走吧,这实在有些恐怖。他也同意了,于是两人决定往回赶,不再看了。可糟糕的是才转过隐敝的石头就被从山路上来的一伙藏族给发现了。情急之下想找条另外的路逃跑,可旁边是一道悬崖根本没法跑,正想着这回可惨了的时候,那伙藏族已经围了上来,仇恨的看着我们,还不时摸着腰间装饰花哨的藏刀,眼神有些疯狂。我急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指望着他们中要是有一个汉话讲得不错,我们还可狡辨一番。不幸的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我们只能绝望了。只抱怨着不该上来看这晦气的事儿,现在这情形可怎么办呢。正当百般无奈之际,人群中钻出一女的,定在那儿看着我们,我才发现原来就是那晚上抱着被我们好打一场的藏族的洗衣服的女子,我顿时慌了神,脑子一片空白,可她也没什么反应,盯看着我好一会儿,手里还用劲的搓着一根羊毛绳子,便转过身去朝那一伙藏族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其中还有几个男个还说了几句,女的又说了一会,这伙藏族围着的圈子极不情愿的裂开一条缝,我们懂了那意思,于是玩命的跑了回去,惊魂未定,一夜恶梦,心想着下次再不干这没玩意儿的事了,等再见到这女人时说声谢谢,却不知该怎么说。几日后,那女的和以前一样到住地收衣服洗,我有了主意,于是塞了些钱在衣服兜里送了去,女子也不说什么,接了过去,我递给洗衣服的一块钱,下午那女人送了衣服来,还把兜里的钱也递了过来,我示意让她收下,可她却摇摇头把钱塞过来就头也没回的走了。我心里不是滋味,只好把钱收下,平静的捱过了在西藏剩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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